这个文章读了好多遍,总感觉特别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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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孵小鸡的好时光 南方周末 2004-10-28 15:44:59 海男专栏 一个人的细节
我记得,母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国营肉铺店排队买猪肉。那时候,供应猪肉要凭票证,除此之外,买烟、糖、酒、布也需要票证。而票证是按人头分配的。除了票证之外,买猪肉也需要走后门,无后门可走的,只有起一个大早,排队买猪肉。
我跟母亲去买过猪肉,那是快过年的时候,迎着黎明的蒙蒙曙色,我和母亲奔到了国营肉铺店前,哪知道在我们前面已经有20个人排上队了,我们是第21个人。很快,排队买肉的队伍就像一条弯曲的龙一样开始有规则又无规则地摆动着。
排队的每一个人都不时地扬起头来,呼吸着从肉铺店中弥漫而来的生猪肉味道……母亲没有太多时间排队,因为买一次猪肉要耽误一个上午的时光,母亲想了一个办法,让我们一家人学会孵小鸡,这样就能解决肉食问题了。
母亲从小镇集市上买回了一只只竹箩,那些竹箩是农民用来装粮食的,它们陈列在农舍中的任何一个地方,里面有玉米、大米、土豆、红辣椒及豆类等。
一只老母鸡和一只公鸡再一次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之中。这是小菜园的一角:两只竹箩和一只鸡架放在那里。从开始孵小鸡的时刻起,我们都充满了兴奋和好奇,当母亲把几十只鸡蛋置放在竹箩中的米糠里,我并不知道它们会在某一天脱颖而出一群小鸡来。
一个闷热的夏季,一只只小脑袋突然从鸡蛋壳中探出来,就像大地上的竹芽刚刚穿越了土层,露出面来。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雏开始穿越我们的菜园,它们探起小脑袋觅食时,我可以站很长的时间观望着它们,从小我就具有一种探索世界的好奇感,我比别的人更关心它们的成长,我给它们拌鸡饲料、清理睡铺:那是一只简易的鸡架。我发现,小鸡雏总是簇拥在老母鸡金灿灿的羽毛下面,不知道是为了取暖呢,还是为了与母亲相接触。
当然,它们也在自然的规则之中,不知不觉地摆脱那只老母鸡,而且老母鸡也必然要消失。因为要过年了,父亲回家来了。父亲从老远的地方带来了甘蔗。父亲有一种习惯,坐在宁静的下午时光中的一只木凳上,削着甘蔗,然后把削好的甘蔗分成小块,让我们品尝。如果父亲一直保持着这个姿态,那就意味着要过年了。
过年了,父亲削好了一节节甘蔗,第二件事就是杀鸡。母亲再也用不着在朦朦胧胧的拂晓之中为了买猪肉去排队了,因为那只老母鸡已经太老了。当父亲磨刀时,我听见了霍霍霍的声音,我听见了一种不可言喻的来自世俗生活的声音……然而在父亲杀鸡时,我总是会躲起来,我从来就没有勇气面对父亲把刀架在鸡脖子上的情景。
然而一旦炉上炖着的那只土锅中的鸡汤味儿,从一排排丝瓜架中弥漫过来时,我是多么馋啊。那时候,不是一年四季都能品尝到鸡的,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杀鸡,才能穿新衣服。过年往往是我们的成长史上最为快乐的时光。我们在炖着鸡的火炉旁边跳来跳去,穿着一年中来之不易的新衣服,品尝着父亲削好的甘蔗,甜甜的嘴像是涂了蜜一般,在最贫穷的国家的历史中,我同我的家人们共度着单纯而平静的时光。
老母鸡消失了,小鸡雏就长大了,已经开始下蛋了。那是另一只老母鸡在咯咯咯地叫着,栖居在竹箩中生产着蛋。我不知道这些乳白色的鸡蛋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给我的家庭带来了多少利益,总之,我记得当我把一只只鸡蛋放进厨房中的一只米袋里时,我总是数着,看看囤积的鸡蛋到底有多少只了。那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品尝到一次鸡蛋炒饭,真是一种期待已久的奢侈。因此我记得当我好不容易有一碗金黄色的鸡蛋炒饭时,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品尝,惟恐它消失得太快了。
当我们菜园里的老母鸡再一次孵出一群小鸡雏时,一场鸡瘟已经从看不见的空气中袭击我们的世界了,那正是老母鸡携带着小鸡雏开始穿越菜园的好时光。首先是一只小鸡开始绝食,无论我们抛给它什么食物,无论小哥哥从地里寻找到的小蚯蚓如何诱人,那只小鸡都坚定地绝食。接下来是第二只、第三只……它们不但绝食,而且不喜欢活动,母亲告诉我们:这是鸡瘟的开始。 在母亲的带领下我们开始给每一只小鸡喂四环素片,那个时期,在人们的心灵中,四环素片似乎是万能的药,似乎可以挽救世界。当我们生病时,把手伸向四环素片,而当鸡瘟降临时,我们也让鸡像我们一样吞服四环素片……当时的我们真是害怕极了,我们诚惶诚恐地期待着那些四环素片能够拯救鸡瘟。
那个夜晚我们都在祈祷中度过,我们希望睁开双眼时,老母鸡带着小鸡雏摇头摇尾地穿行于我们的院子,然而天已经亮了,却听不到任何鸡鸣声。当我们站在鸡架前,一群五颜六色的鸡雏们仿佛在集体殉难,去寻找一个死亡的世界:它们一动不动地永久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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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许多年以后,它可以让我重又回到旧时的童年时光,喂小鸡、捉蚂蚱、穿新衣服、吃玉米糊糊……
除了裤裆,啥都开源!
2007年2月24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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